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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当孙坚退回鲁阳,董卓也率军西向。
先前左将军皇甫嵩,屯兵抹风,与京兆尹盖勋,共谋讨董卓。
董卓预先防备,就征皇甫嵩为城门校尉,盖勋为议郎。皇甫嵩长史梁衍,劝皇甫嵩不必就征,皇甫嵩惧董卓势盛,未敢违抗,乃入都就职。盖勋不能独立,也只可应征还都。
继而皇甫嵩任御史中丞,盖勋迁任越骑校尉,并扈跸西迁,履任逾年,闻得董卓将至,不能不随同百官,共出迎董卓。
董卓则安稳至长安,在陕公卿,统已出城恭候,拜迎车下。
董卓与皇甫嵩历积有微嫌,董卓见皇甫嵩亦拜谒车前,禁不住志得气骄,呼皇甫嵩表字道:“义真可服我否?”
皇甫嵩惭谢道:“凡夫肉眼,但顾目前,不图明公竟得至此!”
董卓捻髯道:“鸿鹄本有远志,燕雀怎能知晓?”
皇甫嵩又答道:“吾与明公皆为鸿鹄,只明公今日变成凤凰,怪不得鸿鹄落后呢?”变正为谀,太无气节。
董卓乃对皇甫嵩一笑,总算释嫌。惟与卫尉张温,结恨如故。一入长安,便诬张温交通袁术,拘系狱中,张温此时后悔当初莫听孙坚言,杀了董卓。
董卓胁朝廷下诏,加官自己太师,位在诸侯王上,车服僭侈,不亚乘舆。进弟董旻为右将军,兼封鄠侯。兄子董璜为侍中,领中军校尉,并典兵事,外如宗族亲戚,多居显要,子孙虽在髫龀,俱得拜爵,男受侯封,女号邑君。
会闻孙坚已死,乃曰:“吾除却一心腹之患也!”即问:“其子年几岁矣?”
有人答道:“方才十七岁。”
董卓遂不以为然。心腹大患已除,无人敢侮,乃在长安城东隅,择一隙地,构造大厦,作为太师邸第。
再至郿县依山筑垒,迭石为城,内造宫室府库,积谷可支三十年,号为郿坞,亦称万岁坞。自云事成,当雄据天下,万一不成,退守坞中,也足娱老。
董卓生平本来好色,至老益淫,特派亲吏四出,采选民间少女八百人,入居坞中,尚有九十岁的老母,与一班妻妾子孙,悉数迁入坞内,坐享奢华。此外金玉珍宝,锦绣绮罗,逐日运积,不可胜数。
郿坞一切准备停当,等着董卓享受。郿坞离长安相距二百六十里,须三五日可到。
董卓临行时,百官俱至横门外饯别,设帐置筵,备极丰腆,饮至半酣,适有北地降卒数百人,前来报到,董卓即号令卫士,把降卒为下酒物,先截舌,次斩手足,又次凿眼目,再用大镬烹煮,呼号声震彻都门。座中与宴诸官僚,吓得魂不附体,或至战栗失箸,董卓独当筵大嚼,谈笑自如。
忽又记起卫尉张温,在狱未死,竟命吕布诣狱提张温,将他笞死市曹,然后起座撤席,向司徒王允拱手,嘱托朝事,登车自去。
王允字子师,为太原祁县人。王允亦曲意取容,事多白董卓,董卓也因结为密友,无嫌无疑。其实王允是买动董卓心,好教董卓不复加防,暗地里却设法图董卓,但多次受挫没成。
王允思从董卓义子吕布着手,方好进步,乃取家藏珠宝馈送吕布,吕布当然拜谢,嗣是互相往来,结成好友。
王允又想到少年心性,一喜财,二喜色,有了财物作饵,还须得一美人儿,献示殷勤,才可笼络吕布。
主见已定,随时物色,可巧有一歌妓貂蝉,秀外慧中,非常伶俐,王允即召入府中,厚意接待,视若己女。
好容易已有数月,貂蝉感念王允恩,阴图报答,见王允常皱眉不乐,欲言不言,因乘左右无人之时,向王允探问。
王允正欲与她言明,便引至阁中,王允尽叱出妇妾,纳貂蝉于坐,叩头便拜。
貂蝉惊伏于地道:“大人何故如此?”
王允曰:“汝可怜汉天下生灵!”言讫,泪如泉涌。
貂蝉道:“贱妾蒙大人厚恩,恨无以报,但有使令,万死不辞。”
王允跪而言曰:“百姓有倒悬之危,君臣有累卵之急,非汝不能救也。”
貂蝉道:“是为何事?请大人明示。”
王允道:“贼臣董卓,将欲篡位;朝中文武,无计可施。董卓有一义儿,姓吕,名布,骁勇异常。我观二人皆好色之徒,今欲用计,先将汝许嫁吕布,后献与董卓;汝于中取便,谍间他父子反颜,令吕布杀董卓,以绝大恶。重扶社稷,再立江山,皆汝之力也。不知汝意若何?”
貂蝉慨然道:“果与国家有益,贱妾亦何惜一身?今既有此谋,就将贱妾献与彼,妾自有道理。”
王允曰:“事若泄漏,我灭门矣。”
貂蝉对天发誓道:“大人勿忧。妾若泄谋,死于万刃之下!”王允只才起身,拜谢而退。
越日,即由王允特设盛筵,邀吕布夜宴,酒至数巡,王允叱退左右,只留侍妾数人劝酒。
酒至半酣,王允曰:“唤孩儿来。”
即貂蝉满身艳装,冉冉出来,行同拂柳,翩若惊鸿,到了吕布座前,先道万福,然后轻抬玉手,提壶代斟。
吕布见她一双柔荑,已是消魂,再睁眼看那芳容,真个国色天姿,见所未见,更厉害的是秋波一动,竟把那吕奉先的灵魂儿,摄了过去。
王允见此,知他计初已成效,等貂蝉酒已斟罢,就连声道:“将军请!”
吕布待听到王允语音,有“将军请酒”四字,方觉似梦初醒,魂返躯壳。
饮过一杯,又是一杯,接连是两三杯,统觉得沁人心脾,迥异寻常。
王允再令貂蝉歌舞侑觞,貂蝉振娇喉,运轻躯,曼声度曲,长袖生姿,尤引得吕布耳眩目迷,心神俱醉。铿然一声,歌罢舞歇,竟至吕布座前告辞,凝眸一笑,返身即去。
吕布目送归踪,尚是痴望,好一歇方顾问王允道:“此女何人?”
允曰:“义女貂蝉也。吾蒙将军错爱,不异至亲,故令其与将军相见。”
吕布又问道:“何与婚配?”
王允又答道:“小女曾否字人,何来婚配?”
吕布便道:“甚善,甚善!”随有赞不绝口。
王允见此,竟直说道:“将军如不嫌鄙陋,吾将此女送与将军为妾,还肯纳否?”
吕布跃起道:“司徒公是否真言?”
王允微笑道:“淑女当配英雄,英雄莫如将军,还恐小女无才,不合尊意,怎得说是虚言呢?”
吕布倒身下拜道:“若得如此,吕布当效犬马之报!”
王允即与约定吉期,然后送女。少顷席散,吕布再三拜谢而去。
过了数日,王允伺吕布外出,趋至董卓前,请道:“吾欲屈太师车骑,到草舍赴宴,未审钧意若何?”
董卓曰:“司徒见招,即当趋赴。”
王允既得董卓允许,即拜谢归家,水陆毕陈,于前厅正中设座,锦绣铺地,内外各设帏幔。
未时,董卓盛驾赴约,由王允朝服出迎,董卓下车,左右持戟甲士百余,簇拥入堂,分列两傍。
大排筵席,董卓高坐正位,王允在旁相陪,王允曰:“太师盛德巍巍,伊、周不能及也。”董卓大喜。
且饮且谈,说了许多谀词,进酒作乐,王允极其致敬。
天晚酒酣,王允请董卓入后堂,董卓叱退甲士。堂中点上画烛,止留女使进酒供食。
王允曰:“教坊之乐,不足供奉;偶有家伎,敢使承应。”
董卓曰:“甚妙。”
王允教放下帘栊,笙簧缭绕,簇捧貂蝉舞于帘外。
舞罢,董卓命近前。貂蝉转入帘内,深深再拜。